山西汾阳新发现金代纪年砖雕壁画墓

来源:中国文物报
作者:王普军

2025年3月底,山西省考古研究院在吕梁市文物考古调查勘探队、汾阳市文物局的配合下,对山西省吕梁市汾阳市栗家庄镇郝家庄村北的一座古墓葬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

该墓是一座仿木结构砖雕壁画墓,夫妇合葬,门楼匾额自述墓主“乔受”,下葬于金代大定二十二年(1182年)。墓室满饰砖雕壁画,色彩艳丽,宛如新作。砖雕壁画内容以墓主夫妇像、家人像、启门图、孝子图、门吏、仿木结构门窗等为主。

墓葬形制

该墓为单室砖墓,由墓道、门楼、封门、甬道、墓门、墓圹、墓室组成,大体坐东朝西(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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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道  位于墓室西部,阶梯状,设12级台阶。

门楼  砖砌仿木结构。门洞单券。门洞上方正中嵌匾额,阴刻“郝家庄乔受墓”,朱砂书“大定廿二年……”门洞额面施彩绘,画面斑驳漫漶,可辨有手舞钹人物形象,应为舞乐送葬队伍(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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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门  分内外两层。外层两块砂石板封堵,内层条砖垒砌封堵。

甬道  砖砌拱形。甬道两侧彩绘门吏。北侧门吏:头戴软帽,着窄袖内衬,外披铠甲,腰束带,右手倒持剑柄。南侧门吏:服饰同北侧,右手握剑横于身前,左手前伸。

墓门  位于甬道东部。设门柱、门楣、门墩石、门扇、门额。门扇以朱红为底,饰三排菱形乳钉,每排6枚。门额彩绘钟馗捉鬼图。

墓圹  未完整发掘,仅从开口向下清理至墓壁处。平面近圆形,直壁。

墓室  砌筑于圆形墓圹内,平面八边形,穹窿顶,墓室底部为砖砌棺床。墓壁转角设立柱,上承普柏坊,枋上置斗栱,斗栱上砌一圈椽檐,再上为板瓦滴水,而后叠涩起顶。墓壁宽窄不一,东、南、西、北四壁为宽壁面,余四壁为窄壁面。窄壁只于柱头设柱头斗栱,宽壁则增设补间斗栱1朵,墓室内共计斗栱12朵。栱眼饰花卉。

砖雕壁画

整个墓室满饰砖雕壁画,依墓门始,按顺时针方向将各壁面依次介绍如下(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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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壁  即前壁,正中开墓门。墓门两侧各绘人物1身。南侧人物为女性,头梳高发髻,戴耳饰,内着红领内衬,外着对襟长袍,左小臂搭挂一绳索状物件。脸部前方墨书题记“□是小姑”。北侧人物为男性,头戴黑色幞头,着青色圆领长袍,腰束黑带,双手捧梅瓶。从壁面情况看,该躯人物头部前方原也有墨书题记,后被涂抹。

西北壁  阑额下为砖雕彩绘壁面,分为上、中、下三栏。

上栏  “贺义姑”图。左侧山脚下站立一妇人,右臂抱一婴儿,左手携一小儿。妇人对面一人骑马疾驰而来,马右后方跟一奴仆。画面正中墨书“贺义姑”。此栏内容实为鲁义姑“去子全侄”的故事,“贺义姑”为“鲁义姑”传讹。

中栏  直棂窗。

下栏 “最惜”图。下方砖雕一狗一猫,上方彩绘人物2身,左侧女子左臂抱一婴儿,身后为一髡发男子,双手前举,欲抱向趴伏于女子肩头的婴儿。男子头后墨书“最惜”。此幅图描绘的是日常生活场景,整个画面惟妙惟肖,浓厚的生活气息里满满的母慈父爱。

北壁 阑额下为格扇门。上部迎风板砖雕彩绘4幅孝子图,下部格扇门中门敞开,内堂前站立一女性。

上部  孝子图4幅,从左往右依次为:“圆觉”图,左侧一老翁坐于树下,右侧青年双手抬一四足座具站立,青年头部前墨书“圆觉”;“曹娥哭碑”图,左侧雕江浪,浪头为一驮碑巨龟,右侧一女子身着孝服站立于堤岸上,壁面墨书“曹娥哭碑”;“韩伯偷”图,左侧一妇人坐于高圆凳上,左手前指,右手握一棍棒,右侧恭身站立一青年男子,头部前墨书“韩伯偷”,此幅图雕绘的是韩伯俞“行孝泣杖”的故事,“韩伯偷”乃“韩伯俞”之误;“孟宗哭竹”图,正中端坐一青年男子,身体两侧雕竹树,壁面墨书“孟宗哭竹”。

下部  格扇门。左右对称置四抹头隔扇1面,中门敞开,可视内堂。堂前雕1身站立女性,头右上方幔帐的束带上墨书“称称”。

东北壁  阑额下为砖雕彩绘壁面,分为上、下两栏,上栏彩绘“演武图”,下栏为“启门图”。

上栏  “演武图”。共绘人物4身。左侧二人及最右侧一人皆髡发,饰项圈,着紧身窄袖衣裤,腰束飘带,做腾跃状。最右侧人物双手持举伞盖,伞盖下绘一身着红裙右手持扇的人物。左侧第一人右手持提一卷曲兵器,左侧第二人左手持一棹刀。画面上方墨书题记“陁刀”“细弹”四字。“陁刀”即“棹刀”,是宋金时期常用兵器。“细弹”可能指的是左侧第一人手中所持卷曲绳鞭类兵器。

下栏  “启门图”。设门柱、门槛、门墩石、台阶。长方形门框,砖雕方形门簪2朵,门框内置板门一对,门扉前站立1女性,头部左侧墨书“小香”。

东壁  即正壁,砖雕彩绘格扇门。上部迎风板处置竹帘,下部格扇门中门大开,露出内堂,堂内雕墓主像3尊。

上部  挂竹帘,以砖雕云头钩钩挂卷起。

下部 格扇门。左右对称各雕四抹头隔扇1面,中门敞开,可视内堂,堂内雕墓主半身像3尊,一男二女,男性墓主居中,戴皂色软帽,着圆领黑袍,双手拢于袖中微拱于胸前。左侧女性墓主饰发髻,着白色软巾帽,内着红色内衬,胸前结带,外着青色对襟长袍,双手拢于袖中微拱于胸前。右侧女性墓主姿态同左侧,唯区别于头戴红色软巾帽。

东南壁  阑额下为砖雕彩绘壁面,分为上、下两栏,上栏彩绘王武子妻“割股疗亲”孝子图,下栏为“启门图”。

上栏  “王武子合骨”图。左侧绘一坐于高凳上的老妇,右手拄握一根黑色拐杖,老妇身后跟一随从侍女,右手半举一黄色芭蕉叶扇。老妇头部前空白处墨书“张新妇谓婆婆病/孝顺各骨”。右侧绘一女子面向老妇坐于地上,赤裸右腿,左手持一刀具做切割状,头部上方墨书“王武子合骨”。此幅图绘制的是王武子妻“割股疗亲”的故事,“各骨”“合骨”实为“割股”之误。

下栏  “启门图”。长方形门框,设有立柱、门槛、门墩石、台阶。门框内置板门一对,门扉前站立一掩面哭泣的男性,头部处墨书“见是喜僧”。“见是喜僧”是“这是喜僧”的异书,意指此人为“喜僧”。

南壁  阑额下为格扇门。上部迎风板砖雕彩绘4幅孝子图,下部格扇门中门敞开,内堂前雕一站立女性。

上部  孝子图4幅,从左往右依次为:“郭巨埋子”图,左侧一妇人环抱婴儿,右侧一男子持铁臿做挖掘状,妇人头左侧壁面墨书“郭巨埋子”,此幅图雕绘的是郭巨“埋儿孝亲”的故事;“王祥卧冰”图,下部一裸身男子席地而卧,手中抓着鲤鱼一尾,头部下方水中雕三尾鲤鱼上方壁面墨书“王祥卧冰”,此幅图雕绘的是王祥“卧冰求鲤”的故事;“江师”图,左侧雕一坐于高凳上老妇人,右侧一男一女,女性双手捧一黄色物件,男子左手持杯举于胸前,壁面墨书“江师”,此幅图雕绘的是姜诗“涌泉跃鲤”的故事,“江师”为“姜诗”之误;“王褒听畾”图,下方为黄土堆砌的坟丘,坟后一男子掩面而泣,头部左侧墨书“王褒听畾”,此幅图雕绘的是王裒“闻雷泣墓”的故事,“王褒听畾”应是“王裒听雷”的异书。

下部  格扇门。左右对称各雕四抹头隔扇1面,中门敞开,露出内堂,堂前雕一站立女性,头后墨书“新妇乔阿玉”。

西南壁  砖雕彩绘隔扇窗。

阑额下为四抹头隔扇窗。腰花板花心做壸门状小龛,龛内墨绘人物头像,戴硬毡帽,着圆领衫,国字脸,唇边及颌下饰三绺短髯。

随葬器物

随葬器物以瓷器和陶器为主,其中瓷器有瓷碗、瓷盘,陶器有陶魂塔、陶钵、陶壶。另有铁牛1件,铜簪1件,铜钱3枚。

初步认识

乔受墓的仿木结构砖雕以及墓室内布局具有很强的写实性。门楼、墓门、墓壁、门窗等近同真实木构。墓室内以“启门图”“格扇门”象征内堂、侧室的布局同样具有写实意义,门前、堂前站立的人物皆有题名,应为墓主家人,有北壁的“称称”,东北壁的“小香”,东南壁的“喜僧”、南壁的“乔阿玉”。该墓的“启门图”不仅仅是简单的装饰符号,而是有明确的指向性。

该墓壁面装饰的“孝子图”是当时民间流传的珍贵版本,虽部分内容未被收录在成书于元代的郭居敬辑录的《二十四孝》中,但这正说明儒家孝道思想影响的广泛性,不同的地域会流传不同版本的故事,都旨在宣扬孝道文化。

该墓不仅为研究建筑史增添了新的重要资料,而且对深入研究当时的社会生活、家庭观念、丧葬习俗乃至农业经济模式等具有重要意义。

(山西省考古研究院 执笔:王普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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