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台山市大江镇新大塘村，感觉比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里的陈塘关还要神奇。

一株高大的木棉树屹立在村口，挺拔的枝干上摇曳着泛黄的叶片，还有星星点点的凸起枝芽，一朵朵深红的木棉花正待绽放。木棉树下，矗立着一座长方形的神龛，神龛上覆有紫红色的瓦片，屋檐下是一幅憨态可掬的彩色画面：一个大胖小子，头上挽着两个发髻，一手拿金刚圈，一手持红缨枪，脚踩风火轮，目光炯炯注视着前方，显然就是哪吒呀！细看神龛左右，镶嵌着一副对联：“哪执金轮护村民，吒踏乾枪保平安。”

村子在省道S273东侧，与林护大道相连，穿过一片水田，拐个弯儿就到。先进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的青砖大屋，每座大屋都有起脊的屋顶，屋顶上覆盖着深红瓦片，形似锅耳的女儿墙上有色泽鲜艳、生动灵巧的灰塑，有振翅欲飞的花喜鹊，有跃出水面的金色鲤鱼，有鲜红的寿桃，有并排的蝙蝠。家家户户都装着趟龙门，外面一层用一根根的圆木叠起来，里面是对开的木门，轻轻一推，有“吱呀”的声响。走了几条巷子，都锁着门。村文化室的门敞开着，门口坐着一位老大爷，门外空地上拉着几根铁丝，铁丝上晾晒着白菜干。再远一点儿的地方，停放着几台手扶拖拉机。想向他了解村口立哪吒像的缘由，奈何老大爷满口本地话，我一句也听不懂。看他一脸迷茫，估计我说的普通话，他也听不懂。没办法，两人打手势。比划了一番，感觉云里雾里，未能探得端倪。

继续再往里走，看到四座并排耸立的碉楼，并有幸遇到村主任。村主任五十多岁年纪，能讲普通话。得知我有意打探村子的来历，他说他也一知半解，要找村里老师帮忙。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位白发长者健步走来。长者说，这四座碉楼，分别叫“识和楼”“中信楼”“永安楼”“永乐楼”。其中“识和楼”最早，1924年建的。“中信楼”稍晚一点，“永安楼”“永乐楼”是1931年建的。目观“中信楼”高三层，其他三座均为四层，都是混凝土建筑，都装着铁门铁窗。碉楼正前方立面打有整齐的石米，其他几个墙面抹着细细的水泥砂浆，好似用砂纸均匀磨过，用手掌摸摸，如婴儿脸庞般细腻光滑。除中信楼外，其他三座均在四楼四面建有拱券状的阳台，好像戴着一顶方方正正的帽子。而中信楼的楼顶，除了常见的枪眼外，还有一座造型别致的山墙，中间是对称三角形，里面是一朵浮雕的四瓣花朵，像莲花，也像风车，花朵正中是一个“十”字。左右两边是半圆形，里面是浮雕的扇形，像年轻人骑摩托戴的时尚头盔，也像希腊女祭司采集奥运圣火时头顶戴的橄榄花冠。“永安楼”“永乐楼”是两兄弟盖的，建筑形制完全相同，楼顶设有两朵祥云，祥云中间是一把燃烧的火炬圆雕。“识和楼”楼顶刻勒有圆形徽章，紫红色的，伸出许多触手，有点儿像电影《让子弹飞》里的十八星旗，又感觉不太像。同行的人戏言，或许是哪吒的风火轮吧！长者说，这些碉楼都是当年的归国华侨建造的，日军侵华时楼主出洋了，此后再没有回来。

长者说，村里有三处神龛，分别是社稷（主五谷丰登）、钟馗（主降妖伏魔）、哪吒（主守护平安）。每年春节、端午都要祭拜，有时村里会集体出资用整只烧猪祭拜，绝大多数是一家一户轮流祭拜，娶媳妇嫁女儿要拜，离乡外出要拜，归乡省亲也要拜。社稷神在马路对面的一株大榕树下，用青砖砌筑的古朴拜台正中摆放着一座石头雕刻的神龛，上面刻着“社稷”二字，用油漆涂红了。神龛前是一尊用石头雕制的香炉，旁边还有一座镂空雕刻成的石屋。长者说，破四旧时本来要砸毁的，村里一位老太太偷偷把这几样东西藏起来了。钟馗在伙房旁边，和哪吒像差不多，也是一处直立的神龛上画着像，不过变成了身穿红袍头戴官帽的黑脸大汉。问什么年代开始拜哪吒，长者说年头早了，他小的时候就有，早些年是在青砖墙上画画，后来改成水泥墙了。长者说，村子在潭江边上，地势低洼，常遭洪涝灾害，加上匪患不断，为保生命财产安全，早年的华侨归乡建造了幢幢碉楼。“我命由我不由天”，正直忠诚勇敢的哪吒可以下海擒龙，自然也可以下江降龙，管住兴风作浪和滥降暴雨的恶龙，不知此番理解，是否妥当？

奇怪的是，钟馗神像旁还有一尊哪吒神像，莫非村头村尾得各设一位保护神？长者说，周围的村子都祭拜哪吒，这尊是邻村的，我们村的村尾与他们村的村头相接。钟馗像旁是伙房，伙房里倚墙砌筑有能放置三口锅的长方形灶台，灶台左侧供奉着火德定福灶君，有联曰“有德能司火，无私可达天”。门口供奉着门官福神，有联曰“司一乡福泽，招万里财源”。返回时，看到村口有三三两两的人在神龛前焚香点烛，长者说树高千尺不忘根，他们都是海外返来的乡亲。这些祖辈上传下来的东西，在幼年时便植入心田，无论走多远，他们都不会忘记。这些美好的祈愿，也伴随着旅外乡亲的步履，在他们居住的每一个地方开枝散叶，生根发芽。

（作者单位：广东省台山市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