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风穿越千年，驼铃悠悠，马蹄阵阵，一条碧绿如带的古道横亘欧亚大陆北部。星辰之下，东西方文明在这丝路上交织舞动，谱写着草原最动人的诗篇。2025年7月11日至10月20日，中国丝绸博物馆的“碧色万里：10—12世纪的草原丝绸之路”特展，以草原丝路为脉，以辽代文物为轴，绘出一幅游牧与农耕文明交汇的壮丽图景。
碧草连天：草原丝路的源流
草原丝绸之路，这条始于蒙古高原东南，穿越大兴安岭，沿阴山山脉西行，最终抵达黑海之滨的北方通道，见证了中华文明连续不断的创新与包容。
展厅中，内蒙古鄂尔多斯出土的嵌宝石虎鸟纹金带饰（图1）格外夺目。金饰牌上匍匐的猛虎周围环绕8只鸟，镶嵌7颗宝石，彰显了草原文化特有的“野兽纹样”。
10世纪至12世纪，草原丝绸之路迎来黄金时代。辽朝积极开拓西域，设西北路招讨司，建镇州，保障丝路畅通。银质双狮戏珠纹金花银盒（图2），盖顶模压一对相互追逐的狮子，盖顶边缘及盒身均饰折枝花纹，如明月般闪耀着唐代工艺对辽代的深远影响。
游牧农耕：文明交融的印记
辽朝建立后，“以车马为家，逐水草而居”的契丹族创设了南北面官制、五京制、四时捺钵制等独特制度，实现了游牧与农耕文明的有机融合。
辽帝不常居皇宫，而是带领皇室贵族在草原上迁徙——春水、夏凉、秋山、坐冬，此即四时捺钵制。展览中的绫锦缘刺绣皮囊（图3）和錾刻海东青纹圆形金饰片（图4），生动再现了辽史中记载的春捺钵时辽代贵族纵鹰鹘捕捉鹅雁的场景。
契丹男女侍石俑（图5），出土于韩匡嗣墓，女俑盘发，身着左衽长袍，腰系长带；男俑方脸大耳，髡发，腰挂刺鹅锥。他们是南北面官制的历史见证，无言诉说着韩氏家族的辉煌。
辽代工艺美术的高超水平，在东丹国大相耶律羽之墓出土的花式口金碗（图6）中得到充分展现。金碗外腹錾盛开莲花与鸿雁嬉戏。
契丹马具与端砚、蜀锦、定瓷并称为天下第一。云纹鎏金马饰具（图7）由马鞍饰、马络头饰、马项饰、马攀胸饰和马后饰五组器物构成，高浮雕与平面线刻相结合，华丽讲究。
鸡冠壶是契丹人根据马背上携带的皮囊水壶创制的陶瓷器。皮球花纹鸡冠壶（图8），腹部饰三朵圆形内刻连弧纹的图案化莲花，既实用又美观。
一件鎏金银盏托（图9），诉说着五代十国到辽朝一段风云变幻的历史。伊氏是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德妃，才貌双全。936年，辽太宗耶律德光南下助石敬瑭灭亡后唐，获燕云十六州。德妃随耶律德光入辽，居住在怀州，享受尊荣厚遇。
辽朝建立后，佛教、道教、儒教在契丹地区相继传播。贴金彩绘浮雕七佛柏木舍利塔（图10），七佛身及塔座保留木本色，其余部分彩绘贴金，塔刹上悬挂一颗贴金宝珠和幡，塔内藏有经卷，法相庄严，如黑夜中的明灯，照亮了契丹人的信仰世界。
东西交融：丝路上的异域瑰宝
10世纪中叶至12世纪初，辽朝不仅与宋朝、西夏等邻国保持频繁往来，还通过草原丝绸之路与西域诸国建立邦交。
辽代贵族极喜爱西域琥珀。出土于陈国公主墓的驸马琥珀璎珞（图11），外围由416颗琥珀珠和5件琥珀浮雕饰件组成，内部由64颗圆球形琥珀珠和9件琥珀饰件以细银丝相间穿缀而成，饰件包括狻猊形、蟠龙、鸡心形等，璀璨生辉。
澶渊之盟后，宋辽间聘使往来频繁，实现了百年交好。两国在边境互设榷场，开展边境贸易。宋方输出茶叶、瓷器、麻布、漆器、缯帛、香药、苏木等加工制品，辽方则输出羊、马、骆驼、北珠等产品。
“杭州都税院大观元年郊禋银”北宋银铤（图12），表面錾刻铭文详尽，上刻有大观元年（1107年）和政和四年（1114年）的年号，是宋辽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物证。千余年来，这件银铤首次回到出生地——杭州。
璀璨夺目的折肩孝子图鎏金錾花银壶（图13），其器型为突厥式折肩罐，颈部和腹部分别錾刻四幅孝子故事图，包括“扼虎救父”“闻雷泣墓”“刻木事亲”等孝经故事，如一部立体的《孝经》，诉说着草原上传颂的华夏文明。
草原丝路的海上延伸
吴越与辽交往甚早，在辽太祖九年（915年），吴越国王钱镠遣使跨海来朝辽国。在官方的朝贡贸易中，吴越国贡越窑青瓷、丝绸、犀角、珊瑚、宝器、香料等，辽朝回赠皮革、马具、金银器皿、通行钱币、牛羊马匹、铁具及来自中西亚的宝物。
辽代银釦青瓷执壶（图14）是越窑青瓷北传的典型例证。银釦青瓷执壶腹部饰团窠鹦鹉纹，曲流口部以银片包饰，上部焊接银盖，如碧波拥抱银月。在同一片星空下，晶莹如玉的青瓷曾随海风北上，铭刻下吴越与辽交流的历史印记。
历史回响：丝路精神的当代传承
“契丹家住云沙中，耆车如水马如龙，春来草色一万里，芍药牡丹相间红。”这首描绘契丹风情的诗句，如一幅生动的画卷，展现了10世纪至12世纪草原丝绸之路上的繁荣景象。辽代的五京城市规划、宫廷宴饮礼仪（图15）、千里同风的茶酒供奉、高大巍峨的寺院佛塔，无不见证了北方草原文化融入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历史进程。
驼车缓缓行于松漠之间，马蹄阵阵踏过碧色万里。草原丝绸之路将东亚、中亚、西亚、欧洲文明连接起来，促进了文明间的交流互鉴和共同繁荣。这条古老的贸易之路，今天已经成为“一带一路”倡议的历史基础，为沿线各国的互联互通、文明交流互鉴提供了历史经验和文化智慧。
（作者单位：中国丝绸博物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