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乐和鸣映寰宇 “礼蕴天地 和合致美——文物里的东方生活美学展”策展手记

来源:中国文物报
作者:​尹恒

钟鼎回响千秋韵,章纹流转星汉通。东方美学以礼为经,以自然为纬,是清风拂过竹简的篆字,是明月浸透青瓷的冰纹,是流水篆刻山石的肌理,是云霞晕染织锦的华章。先哲对于宇宙的叩问在虚实相生之处回响,今人的澄怀观道将刹那芳华凝作永恒的诗行。美,既在器物形制之精微,更在文明交融之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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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美东方:在历史长河中锚定文化坐标

2025年新春之际,一场跨越时空的美学对话在锦官城徐徐展开。成都武侯祠博物馆联合故宫博物院、沈阳故宫博物院原创推出“礼蕴天地 和合致美——文物里的东方生活美学展”,以东方智慧为笔墨,在历史长卷中勾勒出中华文明的精神图谱。这不仅是“让文物活起来”的生动践行,更是在世界文明坐标系中定位东方美学基因的创新探索。

展览以95%的珍贵文物占比构筑起文化寻根的立体场域,100余件(套)清代宫廷器物犹如星辰列张,在历史苍穹中辉映出中华文明的五大特性。金瓯永固杯承载的不仅是明窗开笔的仪式,更是“治国如执玉”的理政智慧;掐丝珐琅象驼宝瓶以珐琅彩将“太平有象”的愿景熔铸成永恒的艺术具象。这些文物不再是静默的展品,而是穿越时空的信使,传递着“致广大而尽精微”的东方哲思。它们不仅是对东方美学的一次生动诠释,更是对中华文明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和平性的有力证明。

形意相生:构建东方美学阐释新范式

在历史与当代的共振中,展览构建起解读文明基因的多维矩阵。以“三度空间”叙事重构东方美学体系。

在历史空间中,“读取·绮梦”单元通过国家礼器、宫廷服饰等文物集群,具象化呈现“礼序乾坤·乐和天地”的东方智慧。在“赫赫威仪”板块中展示嘉庆款金瓯永固杯,它既是元旦开笔仪式的见证,更是“敬天法祖”的物化表达。杯身回纹如历史年轮,见证着文明赓续的密码,杯上錾刻的宝相花于金辉中次第绽放,红蓝宝石如星辰坠入鎏金河汉,流转间是礼序与天道的永恒对话。明黄色缂丝彩云蝠金龙纹男夹龙袍上的十二章纹既是帝王威仪的象征,也是天人合一宇宙观的具象表达。其间的云纹流转如水,蝠影翩跹若风,将《尚书》所载的“日、月、星辰、山、龙”等意象,化作可触可感的经纬交织。在“煌煌天工”板块中,掐丝珐琅象驼宝瓶中承托的不只是祥瑞,太平有象,吉庆有余,它是千年文明对“和”的注解——悬磬的清越与锦鲤的灵动,在珐琅釉彩间达成美学平衡。在“穆穆风雅”板块中,乾隆款茶叶末绶带葫芦瓶是清代仿古创新的典范,也是礼器世俗化转型的见证。在“翩翩华裳”板块中,黄绸暗团寿字彩绣百蝶镶边单袍上的镶边工艺融合满族织锦与江南刺绣技艺,既是宫廷礼制的物质载体,也是多元文化交融的实证。

在哲思空间内,“镜像·万千”单元通过“华璨致美”“清心致德”“永嘉致福”三大板块形成精神对仗。白玉透雕龙凤同心璧诠释着“和合共生”的哲学;光绪粉彩百蝶瓶上翩飞的彩蝶,暗合“福寿耄耋”的生命礼赞;穿珍珠石榴簪首,则以红宝石为籽、翡翠为叶的匠心,将西方装饰元素植入东方审美基因,彰显着中华文明海纳百川的包容气度。同治款粉彩黄地梅雀大碗,梅枝虬劲处暗藏“喜上眉梢”的谐音妙趣,将文人雅士的审美意趣与民间智慧熔铸一炉。在川知乐款五彩鱼藻盘,让濠梁之辩的玄机在瓷胎上获得永生,釉里红鲤摆尾的刹那,庄子“知鱼之乐”的诘问化作青花涟漪。

东方美学独有的“观物取象”将蝴蝶破茧的重生哲学、庄周梦蝶的物我之辩悉数藏于釉彩流动间,器物表面的纹样不仅是装饰,更是先民将宇宙规律、伦理纲常转化为视觉符号的智慧结晶,熔铸出独特的美学密码。这些承载着中华文明美学基因的器物,共同构建起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相协调的东方美学范式。

在园林空间漫步,展厅内未完全展开的四面山水卷轴,以拱卫之势重构“移步换景”的观展体验,让观众在行进间感受“窗含西岭千秋雪”的诗意穿透。传统园林的月洞门与框景移步叠现,文物纹样解构重组,化作古典建筑的飞檐巧饰。东方美学的空间哲学,将武侯祠的园林优势转化为叙事载体。当代艺术家夏航的《云之上》《破茧之翼》等装置艺术,以不锈钢材质重构仙鹤、蝴蝶、楼阁等东方美学传统意象,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生动诠释。群贤堂外的竹林透过镂空花窗映入展厅,与展柜内的竹纹瓷器形成虚实相映,实现“园中有展,展中有园”的意境共生。观众的身影与园林风物交融,观照自我,洞见天地,古人的天问回响,在实景与虚境中交织,在“和合”的苍穹下,完成着永不停息的文明对话。这种古今对话不仅展现东方美学的包容性,更揭示文化传承的本质——真正的传统从不在博物馆中凝固,而是在每个时代找到新的表达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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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宇和鸣:以美学开启文明互鉴新境界

展览立足“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的时代命题,打造“价值传播—情感共鸣—智慧共享”三维立体传播体系,为中华文明的世界表达提供了创新范式。

在价值传播层,以符号解码文明基因。展览将“太平有象”“松鹤延年”等承载东方哲思的符号作为纽带,通过关联展品,展现东方美学深远的文化影响。在情感共鸣层,以美学对话世界文明。展览将葫芦、牡丹、中国龙等大众熟悉的意象转化为可触摸的文化符号,海外游客在观展后惊叹:“原来中国文化的‘福’不仅是个人祈愿,更是对和谐世界的期许。”在智慧共享层,以创新激活传统基因。展览打造多语种导览,在中小学校同步推出微展览,用“器以载道”的方式阐释中国式现代化的人文内涵。展览期间开展的“国际小喜神”研学活动,带领中外青少年破解美学密码;“东方雅韵”数字展演,精心设置了与活态演艺相结合的整体国风体验,带领观众入画共赏。

这种“大处着眼,小处着手”的传播策略,使文物真正成为“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丰厚滋养”,开展期间的参观盛况,也印证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的强大生命力。

结语

本次策展犹如一次文明的拓扑实验,剥离文物表层的时空限制,在变化中寻找不变,在差异中发现共性,将散落的历史坐标重新编织成可感知的美学网络。当《梦境之弦》在武侯祠古柏间折射出金属光泽,展览如同一个文化多棱镜,它不仅是传统美学的当代表达,更是中华文明穿越时空的精神脉动,既折射出“和而不同”的东方智慧,更昭示着“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人类文明愿景。这场文化盛宴在春节期间共吸引119.79万观众共赴美学之约,数字背后是民族文化自信的集体觉醒,东方美学中承载的美好愿景化作穿越时空的写意长卷,在当代观众心湖中激起层层文化涟漪。当观众离开展厅时,带走的不仅是对文物的视觉记忆,更是对东方生活哲学的深层领悟——那些镌刻在器物上的礼乐精神,始终在告诉我们:最美的生活,当是人与天地共和鸣,心与万物共生长。

展览以器物为媒,将“礼蕴天地 和合致美”的东方智慧,转化为可感知、可共鸣的文化叙事。在这里,每一道纹饰都是文明传承的密码,每一件器物都是民族精神的容器,共同书写着“何以中国”的时代答卷。当我们在文物中读取先人对“美美与共”的追求,实则是在为民族复兴锚定文化坐标,为人类文明新形态贡献东方智慧——这或许正是新时代“让文物活起来”的深层意蕴。东方美学从来不是凝固的标本,而是流动的星河,以器物为舟楫,带着对美的求索,驶向中华民族的精神原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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