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作为西周初年分封的姬姓诸侯国之一，地处淮河与汝河流域南北交通要冲，既是中原文化与江淮流域其他文化交流的前沿地带，也是周王室与南方诸侯国之间的重要缓冲区域，起着“南捍荆蛮，而北为中原之蔽”的重要战略作用。独特的地理位置使蔡国文化兼具中原礼乐的庄重典雅和楚文化的浪漫灵动，形成了多元融合、兼容并蓄的文化面貌。蔡国虽最终湮灭在历史洪流中，但其文化却融进了中华文明根脉。

为深入挖掘蔡国文化内涵，揭示其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形成发展中的重要作用，2025年7月，河南博物院联合驻马店市博物馆、安徽博物院等推出“蔡国六百年”展，展览分“上篇：藩屏周室”“下篇：多元合流”两部分，其中上篇分“宗亲相依、忠礼并重”“联姻结盟、权宜图存”两个单元，下篇分“复都新蔡、依附抗衡”“迁都下蔡、亲吴避楚”“蔡地新生、文明交融”三个单元，全面梳理蔡国六百年的历史，并结合出土文物，讲好蔡国历史故事，从而增强观众对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和自豪感。

上篇 藩屏周室

约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册封其弟叔度于蔡地（即上蔡）。“三监之乱”爆发，叔度被放逐。叔度之后，其子胡复封于蔡，继续治理蔡国。公元前531年，楚灵王派公子弃疾围困蔡国，蔡国失国。

上蔡位于淮河、汝河流域，是沟通南北的重要位置，在藩屏周室、抵御南夷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周初，作为姬姓封国的蔡国与周王朝关系密切，且自身实力较强，曾多次联合其他诸侯国共同拱卫周王室。西周晚期至春秋早中期，随着周王室衰微，蔡国国力渐落，而楚国逐渐强大，对其造成巨大威胁，蔡国身处其中，顽强抗争，灵活外交，为蔡国存续而努力。

第一单元 宗亲相依 忠礼并重

蔡国作为最早分封的姬姓诸侯国之一，是周初“封建亲戚，以藩屏周”政治策略的重要体现。蔡国与周王室以宗法血缘为基础建立的关系，既是政治依附，也是文化传承的体现。政治上，蔡国长期恪守周礼，履行朝贡、戍守、参与王室征伐等义务，做好周王室在中原东南部的屏障；同时在周王室强盛之时，蔡国凭借宗亲身份获得庇护与正统性。文化上，蔡国在祭祀、朝聘、婚丧等仪礼中严格遵循周礼规范；器物纹饰和形制遵循“器以藏礼”的周文化传统。随着周王室衰微，蔡国既要维系对周礼的尊崇，又不得不周旋于晋、楚等新兴霸主之间，最终随着宗法体系崩塌而逐渐走向衰落。

二龙共首纹方鼎（图1）

西周

河南省驻马店市上蔡县田庄西周墓出土

河南博物院藏

1956年，河南省上蔡县田庄村村民打井时发现一座西周墓葬，出土有铜器、陶器、骨器、石器等，其中铜器9件，分别为铜爵2件，铜卣、觯、觚、方鼎、簋、甗、尊各1件。该墓出土器物中多数带有族徽，是典型的殷民作器特点。西周早期仍保留这种作风，说明了殷民对殷礼的坚守，也说明了周王朝采用了比较温和的安抚、劝勉、怀柔、利诱政策，以期殷遗民能成为臣服于周王室的顺民。

驹父盨盖（图2）

西周晚期

1974年陕西省咸阳市武功县出土

武功县文物管理委员会藏

驹父盨盖内铸有铭文82字，记述了驹父受命出使淮夷，大小诸邦无不贮积财物，顺从王命，交纳贡赋。驹父与高父返回上蔡时做此器。此器反映了西周晚期周王朝与淮夷的关系，也间接说明蔡国在镇守南境的重要地位。

第二单元 联姻结盟 权宜图存

西周时期，蔡国经济社会相对稳定，但随着周王室衰微，加之地理位置特殊，蔡国成为诸侯争霸的焦点。为谋求国祚绵延，蔡国通过灵活多变的外交策略，时而依附强邻以谋自安，时而联姻结盟以固邦交，奋力在困境中开辟出路。这种权宜之计，虽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国家的短期利益，但也反映了小国在强权政治下的无奈与困境。

垂鳞纹壶（图3）

春秋早期

2006年河南省上蔡县蔡国墓地29号墓出土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子口微内敛。壶体敞口，平沿较宽，微内斜出尖唇，长束颈鼓腹，大圈足。颈上部饰一周减地波带纹，颈下部饰一周横“S”形云龙纹。腹部上中部饰宽体鳞状纹。圈足饰一周拱状云纹。该壶造型承袭西周旧制，纹饰为春秋时期常见，具有浓厚的中原文化特色。

兽耳熊足舟（图4）

春秋时期

河南省新郑市李家楼郑公大墓出土

河南博物院藏

通体呈椭圆状，敛口，微鼓腹，两长边各有一兽首状环耳，圜底。下有四个熊状矮足，通体素面。蔡国与郑国地理位置相近，且均为姬姓诸侯国，两国在春秋时期的关系复杂多变，既有合作也有冲突。蔡国曾多次参与针对郑国的军事行动，如“繻葛之战”“东门之战”“鲁宋伐郑”等；郑国也曾拉拢蔡国，使其成为盟友，共同抗楚。蔡国与郑国的冲突更多是出于地缘政治的压迫，而非蔡与郑的直接矛盾。

蔡侯班戈（图5）

春秋时期

河南省南阳市商贸中心27号墓出土

南阳文物保护研究院藏

胡上描金铸铭2行6字“蔡侯班之用戈”。《左传·昭公十一年》：“三月丙申，楚子伏甲而飨蔡侯于申，罪而执之。夏四月丁巳，杀之，刑其士七十人。”公元前531年，楚灵王以灵侯弑父之名诱杀蔡灵侯于申（今南阳）。蔡侯班戈的出土印证了这段历史。

下篇 多元合流

春秋初期，蔡国保持相对独立，尚能联合其他诸侯阻抗楚军北上。春秋中期，随着江汉流域楚国势力的强盛，抗楚联盟被瓦解，楚军大步挺进中原。特殊的地理位置使蔡国成为楚国北进的重要目标，蔡国屡受楚军侵扰，他们一方面依附楚国以求自保，一方面积极寻求摆脱楚国控制的方法，利用外部机遇，与晋吴等国合作，试图借助他国力量与楚抗衡，但却未能对楚国形成有效的打击，蔡国在夹缝之中顽强求存，最终被楚所灭。

蔡国存续期间，与周边各国尤其是楚国有着广泛的文化交流，其文化与中原文化、楚文化、吴越文化等相互影响、相互融合，为中华文化的丰富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第一单元 复都新蔡 依附抗衡

公元前531年，楚灵王派公子弃疾围困蔡国，蔡国灭，公子弃疾任蔡公，管理蔡地。公元前529年，楚平王即位，为安抚诸侯，平息楚国的内忧外患，扶持蔡景侯少子庐复国，即蔡平侯。平侯复国后，认为新蔡地理位置优越，且靠近楚国，便于与楚国进行交流和合作，迁都吕地，即新蔡。此次复国，实为楚对蔡的一种政治监控，楚国以此将蔡国牢牢掌控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蔡国彻底沦作楚国的附庸，成为楚国北向中原的门户。

弃疾簠（图6）

春秋晚期

河南省南阳市西关出土

南阳市博物院藏

盖和器身内均铸有铭文，内容相同，共计12字，铭文为“楚子弃疾，择其吉金，自乍飤簠”。一说此器为楚平王（弃疾）称王前的自作器，一说为楚王孙弃疾（楚庄王之孙，公子追舒之子）自作器。

鄬仲姬丹盘、匜（图7）

春秋晚期

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下寺春秋墓出土

淅川县博物馆藏

盘、匜器底正中均有篆书铭文7行34字，根据铭文可知该器是蔡侯为鄬仲姬丹所作的媵器，反映了蔡、楚两国的姻亲关系。

蔡公子义工簠（图8）

春秋时期

河南省信阳市潢川县高稻场出土

河南博物院藏

盖缺，器身呈长方形，两侧附有一兽形耳，足作曲尺形，通身饰蟠虺纹。盖内铸有铭文2行8字“蔡公子义工作飤簠”。此器应为蔡国东迁下蔡之前都新蔡时的遗物。

第二单元 迁都下蔡 亲吴避楚

为摆脱楚国的牵制，蔡国逆境中寻找突破，借吴国兴起之势，转而依附吴王。公元前506年，蔡国参与吴国伐楚战争，攻入楚国郢都，自此与楚结怨。公元前497年，楚国率军攻蔡。公元前493年，蔡国迁都州来，即下蔡。此次迁都，标志着蔡国从依附楚国转向依赖吴国。

蔡迁下蔡后，蔡国也只是吴国抗楚的重要前沿阵地，常年的征战，使得蔡国国势更加不堪，在吴、楚、越等几个较大诸侯国的夹缝中艰难挣扎。公元前447年，楚惠王下令攻蔡，蔡国亡。

蔡侯方壶（图9）

春秋晚期

1955年安徽省寿县蔡侯墓出土

安徽博物院藏

颈内有铭文2行6字。蔡侯方壶颈瘦长，腹部作十字分栏，大兽耳，具有楚器风格。盖顶握手呈莲瓣状，与郑公大墓出土莲鹤方壶相同。该壶是中原文化和楚文化融合的典型器物。

蔡侯产戈（图10）

战国

1996年安徽省寿县西圈墓地25号墓出土

安徽楚文化博物馆藏

胡上有2行6字鸟篆书铭文“蔡侯产之用戈”。蔡侯产即蔡声侯。

吴太子诸樊剑（图11）

战国

1959年安徽省蔡家岗赵家孤堆战国墓出土

安徽博物院藏

剑身有铭文2行35字：“工敔太子姑发者反自作元用，在行之先，云用云获，莫敢御余。余处江之阳，至于南行、西行。”“敔”即“吴”，“姑发”是吴国王室氏称，“者反”即诸樊。此剑为诸樊为太子时所作。此剑出土于蔡国墓地之中，证明了吴国与蔡国之间的特殊关系。

第三单元 蔡地新生 文明交融

蔡灭后，楚国为完成霸业，将蔡地设为县，使蔡地纳入楚国的行政体系，派遣官员进行集中管理和资源调配。原蔡国的人民或继续居于蔡地，或迁至楚地，或迁往高蔡、望蔡等地；部分楚国军民迁至蔡地，或修筑城池、驻扎军队，或从事生产劳作，蔡、楚人民在这里相互影响，促进了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王孙朝簠（图12）

春秋晚期

河南省上蔡县郭庄1号墓出土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王孙朝是子西之子，子西是楚昭王的庶兄，楚平王庶长子，昭王时期曾任令尹。

平夜君成戟（图13）

战国中期

1994年河南省新蔡县葛陵楚墓出土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该戟是由戈和矛组合而成的复合兵器。胡上有“平夜君成之用戟”的阴铸篆体铭文。“平夜”即“平舆”，“平夜君”即“平舆君”，封邑应在今平舆一带。

结语

蔡国六百年的历史，有过辉煌，也有没落，最终融入中国大一统发展的洪流之中。这里所展示的大量精美文物，是两周时期蔡国历史发展的再现，更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形成发展的见证。一个姬姓侯国，一个历史的片段，却彰显了一个民族生生不息、包容融合的伟大创造力。历史的根脉、文化的基因，必将永续传承。

（作者单位：河南博物院 供图：牛爱红 马俊才等）